表妹难为

第 58 部分

“那如今张家——”

“张家倒是聪明人,娶一个恒山伯府的义女,要比娶恒山伯的嫡女好得多了。”

绮年头大如斗:“那日后皇长子——”

赵燕恒低头一笑:“如今我们还有兄弟情分,日后便是君臣之分了。好在我娶的是你,便是再怎么猜忌也猜忌不到我这里来。”

绮年隐隐约约想起了金国秀,不过这想法只是在心里一晃就过去了:“我们几时才能安生过日子……”真是内外交困哪。

赵燕恒搂着她轻轻拍了拍:“这一次父王自己先疑到了王妃身上,倒是好办了。”

“她只怕也就是推波助澜,能有多大罪名?”绮年没啥信心,“御赐酒器那事都不查了,这个怕也没什么用。何况那件事是她的主谋,这件事——她没胆子也没能耐在外头弄这些吧?”

“父亲一直觉得她贤良淑德,如今这一件事又一件事——只要她失了父亲的敬爱,在这府里也就没法兴风作浪了,你的日子也好过些。”

“搂草打兔子呗。”绮年撅撅嘴,“那外头的事呢?刑部要是来提我过堂呢?”

赵燕恒失笑:“你将那假羯奴的身份一捅破,这里头的事大家也就明白几分了,谁还敢真来叫你过堂?何况我回来了,要过堂我去便是。”

绮年瞪起眼睛:“这么说我这些天都是自己吓自己啦?”

“也不是。”赵燕恒摇摇头,“倘若真认准了那刺客是羯奴细作,事涉两国战事,就真不好说了。所以我才急着赶回来,不想才进京城地界儿就听说那假细作的身份已经被揭开了,说起来,倒是我自己吓了自己才是。”

夫妻两个对着脸看了一会,绮年先嗤一声笑了出来。两人正对着头儿傻笑,便听外头有些乱,绮年皱眉道:“怎么了?”

外头如鹂的声音传进来:“世子妃,采芝姑娘来说,香药病重,看着像是——像是挺不过去了!”

118清后院再定章程

香药高烧;人都昏沉不醒人事了。来诊脉的大夫仔细看过;摇了摇头:“这位姑娘是风寒侵体;本来底子就弱,加上拖得久了,饮食上又不调和;怕是为祛火又吃了些寒凉东西;如今烧成这样儿;怕是熬不过去了。先开一副药吃,用姜汤为引快灌了下去,若能发汗还好,发不出汗来老朽也无能了。若能早几日还好;如今——怕也难做大指望。”

“请大夫去那边开方。”绮年刚让如鹂把大夫请出去,秦王妃就指着香药的丫鬟们喝道:“这是谁耽搁了病情?是想着拔了眼中钉r中刺不成?这样的奴婢要来何用,心里连自己主子都没有,统统发卖出去!”

绮年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的在说自己,并不多做辩解,只问香药的丫鬟们:“香姑娘病成这样,为何不去节气堂禀报?”

伺候香药的大丫鬟哭道:“世子妃说不让奴婢们乱走——”

如鸳抢上一步斥道:“胡说!你有正经事去禀报,难道也是乱走?你们自己当差不经心,还要诬赖世子妃么!”

秦王妃冷笑道:“好好好,主子这里话还没说完呢,倒有丫鬟上来c嘴的份了?世子妃真是好规矩啊!”

绮年淡淡道:“王妃切勿动怒,如鸳也是替我问这丫头的话,不然我虽不好与她对嘴,却也不能让人把这事就栽到了我头上来。”从前她在秦王妃面前自称儿媳,眼下却是用不着了,已经都是性命相了,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!

秦王妃冷笑道:“成亲没有半年,屋里头发卖一个抬出去一个,说出去外头人还道是郡王府苛待妾室,王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光了!”

绮年不跟她纠结这些,转头问那丫鬟:“便是这阵子忙乱,不让你们随便出夏轩,每日里也有来送饭的婆子,为何不让她们代为传话禀报?”她这些日子确实是因为外头的事来势汹汹,完全把香药还生病的事忘到了脑后,但若是有人来说一声,她也不会连大夫都不让请吧。

那丫鬟吞吞吐吐,欲言又止。绮年正要再问,采芝忽然从外头进来,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:“王妃,世子妃,都是婢妾的错。小雀自己不敢出去,原是托了奴婢去向世子妃回禀的,是奴婢看着这些天世子妃忙得厉害,就自作主张不曾去禀报,只去小厨房熬了些汤药给香药喝。原想着过了这阵子再——只没料到香药就……都是婢妾的错,王妃要罚就罚婢妾,并不与世子妃相关的。”

秦王妃怒瞪着她:“这样人命关天的事你也敢耽搁,怕是巴不得死了一个香药,这院子里倒少几个人罢?既全是你的过错,来人,拖出去打二十板子,立刻发落到庄子上去!”

采芝伏地痛哭,秦王妃身后的两个婆子便来拖她,绮年皱了皱眉:“且慢。”采芝伺候赵燕恒数年,又是因为那样的变故才做了通房,听小雪说她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夏轩里,从不曾像紫菀香药那样变着法儿的献媚。就是赵燕恒自己,说起采芝的时候也有几分愧疚,只说她是个本分人。如今赵燕恒并不到夏轩来,即使香药死了,对采芝又有什么好处呢?

“伺候香药是这些丫鬟们的事,却转托别人,这本就是失职,要罚也该一起罚了。”香药身边这几个丫鬟里,也不无秦王妃当初送进来的人。

香药的丫鬟不由得也哭喊了起来:“世子妃,奴婢冤枉,奴婢冤枉!”膝行几步爬到秦王妃身前,“王妃,采芝姑娘是去说了的,头几天就禀报给世子妃身边的珊瑚姐姐了!”

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到了绮年身上,采芝身子一颤,却连连磕头道:“婢妾并没有告诉珊瑚姑娘。”

香药的丫鬟转头哭道:“姑娘你怎的这样说话!当日你端了汤回来的时候就说在小厨房见了珊瑚姐姐,将这事禀报了,珊瑚姐姐才把熬的汤让你分了一半。怎的这时候你又说没有?”

采芝头也不抬,伏在地上只是颤声道:“那,那日其实世子妃屋里事极忙的,我只在厨房拿了碗汤,并没,并没跟珊瑚姑娘说什么。是回了夏轩之后怕你们着急,才敷衍了几句的……”

绮年心里微微往下沉。说到汤,她倒还记得。那天立春回来,她让珊瑚去小厨房弄些茶水点心来,珊瑚却昏头昏脑弄来了熬的汤。香药这个丫鬟能说出汤的事,可见采芝那天确实见到了珊瑚,而珊瑚就是在那天要求回吴家的。这么说,采芝其实是在替珊瑚脱罪?

秦王妃刚刚听见珊瑚的名字,采芝就已经将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,不由得暗恨,冷笑道:“既都是你一派胡言,那就拖出去打!”

“王妃事忙,这里就由我来处置吧。”绮年看了如鸳一眼,如鸳会意,马上叫过两个看守夏轩的婆子,将秦王妃身边的两个婆子挤开:“拖下去!”

秦王妃锐声道:“世子妃,王府家规,犯了错的婢仆都要到二门受刑的!”

“这是自然。”绮年指指香药的几个丫鬟,“把她们都送到二门上去。”

“那采芝呢!”秦王妃真是恨极。好容易能有机会抓到绮年身边丫鬟的错处,又全被采芝搅了。

“采芝是世子的通房,并非普通婢仆,自不能去二门受刑。”绮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,“待世子歇息起来,自然会处置。”

秦王妃气得脸都青了。本来是极好的机会,即便不能将绮年置于死地,也可能将她休弃,却不想外头的事固然风云突变,家里竟然是赵燕恒及时赶了回来。昀郡王此时还呆在书房里不见人,也不知道究竟跟赵燕恒说了些什么。功败垂成,她怎能不恼火?但绮年的话却也有理,采芝如今并非是个丫鬟,若是拖到二门去受刑,赵燕恒的脸面何在?便是昀郡王也不能答应的。秦王妃再气,也只能恨恨甩了甩手道:“世子妃还是当心些罢,便是再不容人,外头脸面上总要好看些。”

绮年低头道:“多谢王妃教诲,只是我年轻没城府,实在做不出笑里藏刀的那一套,若是外头失了脸面,还请父王和王妃恕罪。”

秦王妃气个倒仰,冷笑道:“我倒好心劝你,你自己既不要脸面了,我又何必多嘴?走!”姚黄搀着她,觉得她手都在微微发抖,眼看着已出了节气居,忙低声道:“王妃仔细自己身子,切莫真动了气伤身。”

秦王妃冷笑道:“不过是仗着世子疼她,就敢这样的顶撞我!好好好,真是我当初走了眼,竟没看出是个胆大的!只是她且收着些,哪个男人是不贪新鲜的?日后这新鲜稀罕劲儿过了,有她哭的时候!”

绮年看着秦王妃出了节气居,这才转身去了采芝的屋子。采芝被关在屋子里正发呆,看见绮年进来,连忙起身跪下。绮年看了她片刻,轻声问:“香药之事,你对珊瑚说过了,是么?”

采芝跪在地上半晌不敢抬头,良久方低声道:“婢妾不敢欺瞒世子妃。那些日子院子里乱,香药又受了罚,她身边的丫鬟们都怕连累到自己,不敢随便出夏轩。婢妾想,香药受罚是她自己逾距不守本分,可是世子妃也没说过就要她死,所以那日看她病得可怜,婢妾就借口说去小厨房要些汤水,想着若能替她向世子妃禀报一声便好了。”

绮年心里不由得又往下沉了些,道:“那你为何不曾向我说这事?”

“婢妾,婢妾出了夏轩,才知道世子妃把人都召在屋里说话,婢妾虽不出来走动,也知道府里是有些要紧的事,所以不敢随便去打扰。好容易看着珊瑚姑娘出来,婢妾就与她说了。珊瑚姑娘当时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,将熬的汤分了婢妾一半,说会将婢妾的话转禀世子妃,就叫婢妾先回夏轩,说院子里正忙着,不叫婢妾胡乱出来走动。”采芝呜咽出声,“都是婢妾糊涂,后来听说珊瑚姑娘回了吴府,婢妾就该想着再出来向世子妃禀报的……”
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绮年轻轻摆了摆手,“是我疏忽,倒让你替我顶罪了。”

采芝忙擦了泪道:“这是婢妾糊涂,丫鬟们胆怯图省事,怎能怪世子妃呢。方才奴婢听着话就想,定是珊瑚姑娘事忙,不曾与世子妃说,只怕王妃又想着借此——”忙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,“婢妾该死,不该妄议王妃。”

绮年叹了口气:“委屈了你。只怕你要在夏轩里禁足些日子了。”

采芝拭泪笑道:“世子妃这话,婢妾哪里敢当呢。平日里婢妾也是在夏轩里,只不过去向世子妃请安才出夏轩,如今说是禁足,不如说是世子妃免了婢妾请安,哪里说得上委屈呢。只是香药年纪还轻,不知有没有救……”

绮年也不好说,叹了口气吩咐丫鬟好生伺候:“若想着跟香药屋里那些人一样捧高踩低,二门那边就是下场!”

丫鬟们一迭声地答应,绮年才起身出来,对如鸳道:“采芝这边的东西不能少。”

如鸳连连点头:“世子妃放心,奴婢一准记得。”

如鹂忍了良久,这时候才忍不住道: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!才不过是一些风波,珊瑚就这样急着撇清自己!她要走也不要紧,怎么就不把话传清楚了!这采芝还算是好的,若是今日说出珊瑚来,王妃少不得又要责怪世子妃了。”

“她是伺候世子的人,跟王妃自然不是一伙。”绮年叹了口气,“等这事平息了,该早点替她相个好人家嫁出去。说起来,若是我早给香药找个人家,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死了。她再有不是,也没有死罪的理儿。再去看看吧,看她喝了药有没有起色。”

绮年在香药屋里的时候,赵燕恒已经将白露等三个丫鬟,和立春立夏都叫进了屋里。

“我出去这些日子,你们是怎么伺候世子妃的?”

没有一个人敢说话。赵燕恒声音平静,可是这些人伺候了他多年,谁都听得出来,赵燕恒话里带着怒意,只是尚未发作出来。

“怎么?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伺候世子妃的?”赵燕恒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立春脸上,“事发至今日,你都查到了些什么?”

立春扑通一声跪下:“小的无能!但,但那些都是太子的人,若是动用了——”

“若此事是冲我而来,你动不动用那些人呢?”

立春哑口无言。若是事情针对赵燕恒,那他自然绝不会犹豫,可是这件事却是对着世子妃而来,且从头到尾都并无人将矛头直接指向赵燕恒。最主要的是,皇长子并没有主动把自己的人手派过来,这已经表明了皇长子的态度,若是他贸然动用,只怕会让皇长子不满。须知皇长子若有什么损失,赵燕恒的的前程便将大受影响。即使没有实际损失,若是皇长子与他的关系疏远,也一样会影响到他的前程。

“怎么不回答?”赵燕恒低沉地道,“出门之前,我说过什么?”

立春额上冒汗:“世子吩咐说,吩咐说必要小的们护卫世子妃周全。”

“你护卫世子妃周全了么?”

立春脸上冷汗冒得更多。其余人也站不住了,全部跪倒在地,白露低声道:“立春也说了,若有人要对世子妃不利,他便拼了性命也要护着世子逃出去。”

“逃出去?”赵燕恒眼色更冷,“逃到哪里去?出去之后,世子妃又要如何回来?你们觉得这样就算护着世子妃周全了?”

没人敢说话,屋子里一片死寂。良久,赵燕恒缓缓道:“立春把手头的账册、人事全部整理一下,待立秋回来,就全交给立秋罢。”

立春猛地抬起头:“世子爷!世子爷是不要小的了么?”

白露膝行一步:“爷!立春也是在爷在身边六七年的人,一向对爷忠心耿耿,爷若为了世子妃就撵了他,岂不是——”

“岂不是什么?”赵燕恒目光转向她,“爷若撵了立春,你们也就都要冷了心,是么?”

白露不敢说话,低头道:“奴婢不敢。”

“是不敢,而不是不想。”赵燕恒淡淡一笑,“你们自觉并无大错,只不过是怠慢了世子妃;且便是这些许怠慢,也是为了爷好,是么?”

他语气中带着讥讽,没人敢答话。

“立夏。”赵燕恒瞥他一眼,“你倒说说,世子妃去见王爷的时候,你为何带着府里的侍卫紧跟着?”

立夏愣愣地回答:“小的本分就是护卫世子妃的,自不能让世子妃一人前去见王爷。”

“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侍卫是这些年爷在府里培养起来的人?如今王爷知道了,日后说不定就会慢慢处置了他们?”

“可是爷临行时吩咐过小的,必要全力护世子妃周全。小的手里能调动的就是这些人,自然要尽全力。至于日后……小人想只要等爷回来,自然会另想办法。”

“立春,你听见了?”

立春脸色惨白:“小人知罪,不该擅做主张,违抗爷的命令。”

“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,对爷的命令打着折扣的做,事将如何?”

立春重重磕了个头:“小人知罪了!任由爷责罚,绝不敢有半字怨言,这就去整理手头的东西。”

赵燕恒微微叹了口气:“先王妃有个庄子在京外,你交了东西,就去那庄子上罢。”转眼看着立夏,“立夏,爷要赏你。”

立夏睁大了眼睛:“小人只是做了份内的事,不敢领赏的。”

赵燕恒微微一笑:“你护住了世子妃,就是最大的功劳。爷今儿不妨在这里撂一句话:如今这院子里,最要紧的就是世子妃,谁保了世子妃周全,就是大功!京里四处铺子,你随意挑一个去。”

这下连立夏也惊住了。京里这四处铺子,有两处是吕王妃的陪嫁,两处是赵燕恒后头置的,虽然说不上日进斗金,却是随便哪一处本钱至少也有三四千两银子。且铺子里货源人手都是原有的,只要守好了,这就是一处长久的进益,便不算是个摇钱树聚宝盆,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到手的。立夏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奴仆出身,多少奴才做了一辈子也未必能置办得起这样一处铺子。

“爷,这,这小人万不敢当的……”

赵燕恒含笑道:“爷说你当得起,就是当得起。”目光扫过屋中众人,“都听好了,从前你们只有爷一个主子,打从世子妃进门那日起,就是两个主子。你们须得记着,世子妃与爷是一体的!”

白露嘴唇微微颤抖,弱声道:“可是,可是世子妃身边的奴婢,却也未必把爷就放在头里!那珊瑚还不是——”

赵燕恒低头看着她:“珊瑚现在哪里?”

白露无话可说。珊瑚如今已经回了吴府,根本不算郡王府的人,更不算世子妃的人了。

“自打世子妃进门,你们是如何伺候的,爷并不是没看见。”赵燕恒缓缓道,“不过爷想着,毕竟世子妃是刚进门,你们不知道她的好处,也难免生疏。念着你们伺候爷多年的情分,有些失了规矩的地方,世子妃宽厚不发作,爷也就当没看见。可是到了这等紧要关头,你们却自作主张,丝毫不曾把世子妃当主子看待,却是爷不能容的。有谁觉得爷处置得不公,心凉了的,现在说出来,爷还了他身契,赏他五百两银子出去过自己的日子。”

白露面如死灰,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赵燕恒微微提高声音:“有谁这样想的,只管说出来。此时好生送他走了,倒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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